原文書名《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?》,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?或者更精準的翻譯,仿生人是否會夢想擁有電子羊?小說原著出版於1968年,作者菲利普.狄克(PKD,Philip K. Dick,1928-1982)在那個全球還壟罩在核戰威脅的時代,預言了一個灰色、絕望的世界。幸運的是,原作事件發生的那個2021年已經過去,甚至2022也已接近尾聲,至少現在的世界仍是彩色,現在的我們也仍抱有希望。
本作在1982年被大導演雷利史考特改編,雖然上映時票房不佳,但很快成為一部經典的邪典電影,受到廣大粉絲的喜愛,其中對於未來的想像及對於人與非人的定義探討,更激發了人們一系列的想像,開創出「賽博龐克cyberpunk」等一系列的藝術形式。作為一切的起源和鼻祖,1968年的這本科幻小說,究竟講述了什麼樣的故事?又是怎麼激發人們對於未來的想像?
銀翼殺手構築出的2021
故事描述一個虛構的2021年,在那個平行時空中,曾經主宰世界的大國最終也阻止不了核戰的爆發,漫天的輻射塵最後摧毀了整個地球的生態系。除了少數人選擇死守在地球,多數倖存的人類移民到了其他行星,投入無止盡的行星開發與殖民。
在那個平行時空中,由於核輻射的浩劫,空氣已經破敗,植物生長不出新芽,絕大多數的動物都已瀕臨絕種,飼養、照顧一隻活著的動物就成了每一個地球家庭的責任與義務,甚至所飼養的物種是否名貴也成為人與人之間攀比的標準。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,仿製生物而製造出來的電子動物應運而生,除了維妙維肖的外觀外,甚至可以透過晶片,模擬生物生老病死的種種反應。主角瑞克的家中,就在天台上飼養了一隻電子綿羊。
為了協助人們開發荒蕪的外星球,所謂的仿生人也應運而生。從工廠生產線被製造出來的仿生人,可以根據人們的需求去調整外貌與功能。這些仿生人比人類更加強壯、更加聰明,卻必須過著如同奴隸的生活,在一片荒涼的外星中開墾。少數仿生人選擇反抗,並且透過種種手段逃回地球,主角瑞克的工作,就是負責除役這些逃跑的仿生人。
「人之所以為人」的哲學命題
本書唯一的一章〈一個殺手的一天〉,講述了雇員瑞克,如何在一天內從收到通知,和六位仿生人生死搏鬥,並展開一系列對於自己思想與行為的反思。
由於仿生人從外表上幾乎和人類相同,為了避免誤殺人類,殺手們會進行一種共感能力的測試。同情共感能力的有無,是區分仿生人與人類最快速的方式。然而在故事中,透過劇情的推進不斷討論一個命題,人類難道就一定具備共情的能力?仿生人就一定無法同情共感嗎?如果有一天科技突破了這個關卡,那人與非人的界線究竟在哪裡?
在末日後的世界,許多人失去對未來的希望,只能透過一種名為心情機的儀器,來調整心情,好讓自己能夠面對日復一日的生活。而一個名為摩瑟教的宗教,透過共感的儀器,將先知摩瑟的超凡體驗,分享給所有手握共感儀的信眾。這或許也是對於當代心理治療的一種想像,當人類的情緒可以透過儀器或藥物去控制時,人之所以為人,對於自我意識的主體性,是否也會受到挑戰?
當所謂的思想與體驗可以透過儀器上傳,可以與他人分享,是否意味著自我與他人的界線被徹底打破?甚至這樣的經驗在經過無數人的共感後,已經超脫原本的那個假先知摩瑟,而透過無數人的想像和堆疊,累積成一個只存在於共感網絡中的先知摩瑟。究竟原本的那個摩瑟才是摩瑟,還是在所有人想像中的摩瑟才是摩瑟?
「你曾經有過的每一個想法都是真的。」
對於那些自我意識的懷疑,還有人與非人的界線如何區分,作者在作品中沒有給我們一個確切的答案,只有透過角色的嘴,給了我們這樣一句話。這句話似乎與法國哲學家迪卡兒的名言:「我思故我在。」不謀而合,但似乎又不僅止於此。也許這些問題不會有真實的答案,甚至在科技還未發展到那個地步之前,都只屬於哲學性的思考,屬於一種空想的範疇。但作者卻將人類、意識、科技,彼此間會產生什麼樣的交互作用?這樣一個夢幻迷人的想像問題,透過一個簡單的故事,深深植入未來無數創作者的腦海中。
影響後續的藝術風格
賽博龐克之所以迷人,不只是作為一種藝術或敘事風格,更多是因為其對於未來的想像,就像是一種準確得令人心寒的預言。在當代,我們看到了不斷進步更新的人工智慧,在許多領域上甚至已逐步超越了人類,還有那些加裝在人體中的人造器官、關節,以及逐漸吞噬人們注意力的虛擬螢幕。而在未來,現在只存在於想像的人體改造、虛擬意識,甚至更多不斷打破人與非人界線的科技,是否也會一一實現?
銀翼殺手作為一本科幻小說,就如同許多基於科技想像的創作一般,從某種層面上預言了人類未來科技發展的樣貌,值得慶幸的是,我們現在生存的世界沒有鋪天蓋地的輻射塵,地球上也仍生活著形形色色的不同動物。但這部作品以及其後延伸的所有創作,仍然是一個警惕,提醒著人類在科技發展的過程中,人類、自然與科技的相互關係,以及身為人類這個物種的定位與價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