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曆七月是台灣傳統文化中的鬼月,每年這個時期,總會有一些恐怖片應景上映。究竟鬼月的習俗起源於何時眾說紛紜,但自古以來,對於死亡的恐懼與未知,就使人們發展出各種靈異恐怖的傳說滿足人們對死後世界的想像。在這些傳說故事中,不乏枉死的冤魂、索魂奪命的厲鬼,試圖謀害活人,作為對亡靈們生前所受冤屈的報復。
無論這些鄉野奇談、民間傳說是真有其事,還是耆老為了避免年輕人出入危險場所,才道聽塗說產生的禁忌,在那些故事中總讓人好奇,畢竟人鬼殊途,這些厲鬼謀害活人,似乎也得不到什麼實質的回饋?難道就像許多民間故事中所說的,那些故事主角只為了報仇雪恨,就願意將自己綑綁於某處,生生世世不得超生?
雖然說是鬼片,但在過去的那些靈異電影中,主要視角仍聚焦在那些被厲鬼嚇得魂飛魄散,或因作祟而死於非命的活人,似乎很少有鬼片,真正帶觀眾去看見「鬼」的世界如何運作。鬼生死後才開始,《返校》導演徐漢強所執導的最新作品《鬼才之道》(IMDb即時評分)中,大部分時候作為配角的厲鬼,終於擁有被好好看見的機會。
生前做不成人才,死後才來當鬼才,做人難,做鬼更難。由王淨、張榕容、陳柏霖主演的《鬼才之道》帶著觀眾一窺成名厲鬼背後的艱苦與血淚。
生者是死者放不下的羈絆
鬼為什麼要作祟?除了復仇之外,也有一派說法是這些靈體或是已經失去心智,又或只是單純忌妒著所有還活著的人。以上這些都屬於人云亦云,在《鬼才之道》中,我們終於能夠站在死者的視角讓作祟這件事,獲得一個更合理的解釋。
曾有人說:「一個人的一生會經歷三次死亡,第一次是斷氣的那一刻,心跳停止,大腦也不再活動,喪失所有生理機能。第二次則是在葬禮上,與所有認識的人告別,身體或被埋葬、或被火化,活著所留下的物理痕跡,也隨著身體而消逝。第三次則是心理上的死亡,當世界上不再有人記得你,也失去了所有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證明。」
作祟嚇人或許就像是一種刷存在感的方式,讓活著的人能意識到死者仍存在,並用法會或供品等方式,維繫鬼們能繼續待在這個世界不消失。而對死者來說,為什麼想繼續存在?為什麼不願意安詳的離開這個世界?所有的死人都曾經是活人(?),只要曾經活著,就會和他人留下情感的連結,正是這些對活人的關心與連結,使這些死者努力嚇人,累積厲鬼業績,換取繼續存在世界上的資格。
也因此這部以厲鬼為主角的黑色恐怖喜劇,在引人發笑的同時,也透過死者與活人的聯繫,帶出溫馨感人的元素。活人可能會拋棄情人,會肇事逃逸,會遺忘曾經深愛的家人,但對這些死者來說,那份牽掛與關懷,是生生世世長長久久綿延不絕,某方面來說,為了繼續存在而拚了命的鬼們,或許比許多活人還更具溫暖的人性。
沒有超能力,也要嚇死你
和許多恐怖故事裡道行高深的厲鬼相比,《鬼才之道》中的鬼沒有太多驚天動地的超能力,大概只有受再重的傷也不會死(畢竟本來就已經是死人了),跟能夠自由選擇要不要被人看見這兩點,算是活人沒有的特殊能力。除此之外這些死者的身體能力就和活人時差不多,生前若是缺乏鍛鍊的話,那死後也會是個跑兩步就開始喘的弱雞(所以運動真的很重要!)。
就像經典電影《怪獸電力公司》一樣,活人的驚嚇與恐懼能夠轉換成讓鬼繼續存在的業績,驚嚇度越高,業績轉換率也就越高。因此這些沒有超能力的厲鬼為求嚇得精采、嚇得經典,必須絞盡腦汁精心設計,對專業厲鬼來說,嚇人是一門專業,嚇到人沒什麼了不起,更得嚇出口碑,嚇得歷久彌新,嚇得永垂不朽。
隨著時代演進,陽世的活人發明了各種便利的科技,陰間的死人們也必須與時俱進,閃爍的燈光、陌生淒厲的鬼來電,被不斷轉傳的詛咒訊息,在眼見也不一定為憑的時代,嚇人的科技含量也越來越高。終於有厲鬼將腦筋動到了無遠弗屆的網路上,透過YT詛咒影片的推播,甚至使厲鬼嚇人的事業傳播到了國外。
但對於沒有超能力的死人們來說,就算藉助科技的演進,嚇人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就像曾經紅極一時的整人節目一樣,要嚇到人心裡發寒,需要日夜磨練嚇人的顏藝與駭人的動作,更需要一整個團隊各司其職,精心設計各橋段,層層堆疊,並在最後用「必殺技」一舉使恐懼情緒達到高潮。可以說每一次嚇人都是一場經過用心編排的整人大秀。
鬼界給台灣人的情書
無論從內容、行銷,甚至到上映的時間來看,這都是一部精心設計,為台灣量身打造的黑色恐怖喜劇,更可說是一封由鬼界寫給台灣人的情書。扣合厲鬼的主題,選在台灣人最忌諱的鬼月上映,從頭到尾更採用了大量台灣人最愛的諧音梗,就連劇中出現的許多鬼故事,也都是台灣各地流傳許久的都市傳說。
例如在台北第二殯儀館旁的辛亥隧道,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隧道空間自帶的神祕性,通車以來各種靈異事件就曾出不窮,無論是載到消失的乘客、還是車內音響不受控的發出詭異聲響,又或是深夜怎麼踩油門也出不去的隧道本身,堪稱是大台北地區最知名的都市傳說地點。
其他像是翻拍多部電影的「紅衣小女孩」,還有多年前在許多山友間口耳相傳的「玉山小飛俠」,這些隨著時光流逝漸漸被遺忘的恐怖故事,藉由《鬼才之道》的重新詮釋,獲得了新的生命。對於害怕鬼月的人來說,這是一部必看的電影,從此之後就算看到面目猙獰的厲鬼也不會害怕了,因為我們知道當鬼嚇人其實也是很辛苦的呢!
就像另一部口碑極佳,甚至被法國再翻拍的經典恐怖喜劇《一屍到底》一樣,隨著鏡頭視角的轉換,我們得以從另一個角度看見那些恐怖畫面背後的辛苦與掙扎,甚至還有那些穿幫的鏡頭。俗話說:「恐懼來自於未知。」當我們知道了更多,對於這些靈界的好兄弟,也就恐懼的越少吧!
鬼才之道,鬼才知道
為了製造恐怖故事的陳舊感,就連背景都選在老式的溫泉飯店,用破舊的裝潢和燈光營造出復古的氛圍,《鬼才之道》展現老派時尚的同時,也邀請了大量網路紅人客串演出。結合了許多陳年傳說,卻也融入時下年輕人的流行文化,這種新舊文化的碰撞與融合,撞上這部電影喜劇的調性,創造出別出心裁的喜感。
結合許多不同面向,中間選秀的橋段、嚇人過程的團隊拍攝,甚至到角色間的彼此稱呼,也都諧仿了影視圈的各種現象。而幾位氣質女星不計形象的演出,也為這部大量玩梗的電影創造了更多反差的笑點與喜劇性,故事最後一段所有人狂奔的劇情,演員們似乎也在奔放的劇情中拋開了束縛,徹底玩開來。
在本片中另一大收穫,或許也是陳柏霖飾演的角色Makoto獻唱的歌曲吧,充滿80年代偶像風格的MV,搭配俗擱有力的造型和動作,喜感十足的同時卻也有種復古的魅力,聽久了甚至覺得有點洗腦呢!
電影最後照慣例跑工作人員名單的頁面,經過精心設計與排版,讓人感到溫馨可愛的同時,也呼應了故事感情線的主題「你不用特別做什麼事,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已經很特別了。」也讓人在度過歡樂的喜劇時光後,能有一段充滿力量的結尾。坐到最後那個與觀眾互動的彩蛋也真心推薦,希望未來上串流也能保留下來。
雖然經過《鬼才之道》的幕後剖析後,我們那些靠嚇人刷存在感的好兄弟或許更難嚇到人了,但畢竟好兄弟們真正的目的也不是要嚇死人,而是藉此刷刷存在感。對於這些充滿才華的鬼才們來說,或許就像《怪獸電力公司》的結局一樣,人鬼之間能夠找到更和諧的相處之道也不一定?讓我們一起期待那一天的到來。